醫(yī)院“數學學習困難門診”開診首日全約滿 醫(yī)生哭笑不得

學習困難居然還能到醫(yī)院看??？是不是很意外？不少網友稱：“第一次聽說這樣的科室，長見識了”。

今天是“數學學習困難門診”開診首日

記者現場直擊

備受關注的“空間與數學學習困難”門診，今天早上正式在上海交通大學醫(yī)學院附屬上海兒童醫(yī)學中心迎來首批患者。

門診室外區(qū)域，保安審慎地檢查預約信息，僅有經過確認后的家長與孩子方能進入診室。

上海交通大學醫(yī)學院附屬上海兒童醫(yī)學中心特殊門診迎來首批患者

“醫(yī)院能治數學不好？”“讀培訓班的錢省下來看病吧?！鄙缃幻襟w上，近期如火如荼的討論始終圍繞著該門診的核心問題：數學學習困難，是不是一種疾病？能不能診療？

午間，在首次門診結束后，發(fā)育行為兒科精神衛(wèi)生專業(yè)副主任醫(yī)師馬希權、上海交通大學心理學院博士趙冰蕾接受了記者采訪。

馬希權和趙冰蕾在進行面診

家長聯系加號，結果孩子才2歲

“說實話，完全沒有想到會引發(fā)如此熱烈的關注和討論?！瘪R希權十分感慨，作為精神科專業(yè)醫(yī)師，此前，他已先后參與開設睡眠問題、兒童情緒等門診，“空間與數學學習困難也是一種癥狀、一個分支，我們也按照一般的臨床實踐思路來進行評估、診療與干預?！?/p>

趙冰蕾更是有些哭笑不得，“確實收到了不少詢問：有人私下聯系是否能加號，結果他的孩子才2歲?！畡e過來了?！艺f，還沒到上學的年紀，家長真的無需如此焦慮?！?/p>

每周二上午，8個號源，目前放出的前3周均已在國慶節(jié)前約滿。今天，除了因故自行放棄的家庭外，6名孩子在家長陪同下先后接受了評估診斷。其中，最遠者從南通、昆山趕來，年齡集中于小學四年級至初中二年級，男女比例均衡。

5名醫(yī)師形成團隊，共同問診。將近30分鐘內，他們分別與家長、孩子進行交流?！凹议L介紹孩子平時的表現，孩子也會談談自己的困擾。在了解初步情況后，孩子需要完成關于心理、智力、注意力、空間及數學能力等的多維度評估，大約耗時一兩個小時。根據報告結果，我們會判斷是否符合門診的診療領域，給予分流（如轉診至注意力缺陷門診等）或診斷?！?/p>

對于并不了解醫(yī)學專業(yè)的普通家長而言，孩子的數學成績成為判斷的唯一標準。那么，是否數學成績不好都能來看門診？馬希權解釋，門診對象包括在數學學習中，對幾何、代數等與空間向量相關的知識，特別是涉及圖形空間關系和抽象符號理解困難的孩子，“具體來說體現在常見的4大方面：數感差，即數量大小的估計、符號管理、基本計數困難；檢索數學事件、進行計算，理解、記住規(guī)則和公式困難；難以掌握數學概念或復雜的數學程序，邏輯困難；涉及幾何、圖形和表格理解等空間困難。”

此外，也有些數學成績尚可的孩子，其實是在補償性學習。“有本身成績能沖刺清北的學生直言，試卷如果沒有立體幾何，他可以拿滿分；如果出現了立體幾何，有多少分就扣多少分?！瘪R希權說，空間能力和物理、化學學習也存在密切關系，如視空間能力不僅影響學生對物理化學問題中空間關系的理解和表征，還影響運用這些表征來解決問題的能力。

放出的前3周號源均已在國慶節(jié)前約滿，圖為面診過程中

診斷后，醫(yī)學能帶來哪些幫助？

趙冰蕾帶來一組數據：從國際上來看，美國、德國、印度、以色列等國的流行病學研究表明，數學學習障礙的患病率約為3％至6．5％，我國之前的研究顯示，數學障礙患病率與其他國家基本持平，約占兒童總人口的3．3％至6％。

“不過最新的一項Meta分析顯示，在中國大陸的小學生中，數學障礙總體患病率為8．97％，小學低、中和高年級患病率分別為11．57％、10．07％和4．76％。大量小學低年級的兒童存在數學學習缺陷，主要是由于計算能力差；當進入小學的中或高年級后，計算技能顯著提高。因此總體來看，數學障礙的患病率可能隨著兒童年齡的增長而降低。”

今日首診之后，是否有符合典型癥狀的孩子？一例評估讓醫(yī)生們影響深刻。

“能否形容一個蘋果的樣子？”“檸檬和橙子，哪個水果的顏色更偏黃色？”“能否在地圖上標注出重慶、武漢、上海的地理方位？”這名由外婆陪同前來的孩子，即是醫(yī)生所說的“心盲癥”，又稱想象障礙、幻像可視缺失癥，癥狀為無法在腦海中形成圖像。“雖然表現為數學成績不佳，但其實也會在一定程度上造成生活中的其他不便?！?/p>

回國加入交大團隊之前，趙冰蕾在英國長期專攻工作記憶與空間想象的神經機制研究?！?015年，?？巳卮髮W醫(yī)學院認知與行為神經病學教授Adam Zeman首次對心盲癥給予名稱與定義，但它并非是新興出現的病癥?！比缃?，趙冰蕾團隊將國際學界通用的視覺想象生動性量表（VVIQ）進行了漢化，并且創(chuàng)建了中文版網站?；?105個中國樣本，發(fā)現視覺想象能力群體在中國的分布情況和國際上有所不同：心盲癥群體的比例為2％，而超想癥（與心盲癥相反，擁有極其生動的心理意象，視覺想象能力很強）群體的比例為15．76％。

診斷之后，醫(yī)學可以帶來哪些幫助？馬希權介紹，訓練方法主要包括視覺空間訓練、算盤訓練、身體活動與空間訓練、計算與空間技能結合訓練等?！氨热缧睦硇D任務，給孩子一個2D或3D圖形，讓其進行思考和旋轉；或是參與拼圖活動，幫助理解形狀、空間關系和整體結構。障礙賽或定向運動也能有助于增強空間意識與認知能力，但這些都絕非能一蹴而就的，預計在3至6個月后可初見成效。”

學習障礙也并不一定是“笨孩子”

近年來，此類關于學習困難的門診并不罕見，在兒中心也早已有之，各地更有醫(yī)療機構分別設立了注意缺陷多動門診、抽動障礙門診、自閉癥疑難雜癥聯合門診、語言發(fā)育遲緩門診等多個分支，為處于迷惘和焦慮中的家庭帶來專業(yè)幫助。然而，馬希權坦言，診斷之后，還需要社會各個層面的認知普及與政策支持。

早在2013年，香港教育學院就開設了“教育言語及語言病理學暨學習障礙理學碩士”課程，培養(yǎng)相關專業(yè)人才；在歐美國家地區(qū)，對于已確診為學習障礙的孩子，在閱讀量、作業(yè)量、考試時間上，都會給予重新評估?！翱赡苁菚鴮憽㈤喿x、數學等某一方面的學習障礙，但并不一定是‘笨孩子’，如果家長、老師一味將其歸于學習態(tài)度等，可能造成抑郁、焦慮等情緒障礙，引發(fā)更多困擾?！?/p>

趙冰蕾說，診斷數學障礙之前，還需要注意是否與其他臨床或非臨床問題混淆，如智力障礙、未校正的視覺或聽覺的敏感性障礙、其他精神或神經病性障礙（焦慮障礙、抑郁障礙等）、心理社會的逆境以及對學業(yè)指導的語言不精通、或不充分的教育指導。此外，數學障礙通常與其他神經發(fā)育障礙并存，如注意缺陷多動障礙、發(fā)育性運動協(xié)調障礙、發(fā)育性語言障礙和孤獨癥譜系障礙等。

“有些家長愿意得到這份診斷書，仿佛有了這頂‘帽子’、這個標簽，壓力反而小了很多，也讓孩子能得到認可；而也有家長會擔心，診斷結果會不會伴隨孩子終身？會不會影響升學就業(yè)？”馬希權坦言，“我們并不能逐一了解家長心中最真實的想法，但家庭的共同成長也很重要。在‘雞娃’之外，如何幫助孩子積極面對人生的諸多挑戰(zhàn)，或許也是一門值得學習的功課?！?/p>

對于這樣的學習困難門診，你怎么看？留言說說吧！

作者：黃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