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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邏輯的碎片之間
[2月21日 2:5]
散文時代解放了一大批絞盡腦汁的寫作者,他們的激情雖然已經(jīng)消退,甚至連有趣的故事也講不出來,幸好,寫散文成了體面的退路。馬原小說對于當代文學(xué)的意義是不言而喻的,他設(shè)置虛擬世界的方法以及講故事的圈套成為當代中國小說的一道美麗的算術(shù)題。我們這個時代已經(jīng)對虛構(gòu)失去了興趣。翻開報紙,打開電視,到處都是“大紀實”、“現(xiàn)場直播”之類的東西,一些原本搞小說的人也打出了“非虛構(gòu)寫作”的招牌。我琢磨不出其中的原因。在這個變幻的時代,人們從骨子里厭惡虛假的東西,他們吃盡了物質(zhì)的和精神的假貨的苦頭。一些兜售假貨的人實質(zhì)上運用了不少原本屬于小說家的技巧,以至于真正的小說反而無人理睬。馬原是一個用性情和智力取勝的人,這樣的人即使不寫小說,也照樣有辦法生存。一個能把故事講得完美無縫的人,即使他是個大字不識的農(nóng)民,也依舊是個本事人。讀馬原的散文集《兩個男人》,就是這個感覺,說話者好像沒有什么大道道,但是,卻能夠把極不起眼的事情說得頭頭是道,讓人從大白話里面感受到一種難以形容的深刻。

  以制造閱讀障礙為高明的時代已經(jīng)一去不復(fù)返了,玩弄語言技巧的馬原又重新回到了大白話。正如他所說:“生活不是邏輯的,但是其間有些很邏輯的碎片!边@些邏輯的碎片雖然充滿了思想密度,但是只有浸泡在非邏輯的空間中,才能耐人尋味,食而不厭。散文馬原與小說馬原最大的不同在于,前者不再把敘述當作一件完整的事情,處于一種散漫狀態(tài),像是一種補充性的談話。哪些是有意義的,哪些是沒有意思的,他都耐著性子講下去。這種遷就讀者的行為其實是小說家的一種退化,散文時代是一個反反復(fù)復(fù)解釋的時代,散文語言是一種休閑的語言,純文學(xué)失寵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讀者不想再費那個腦子了。

  應(yīng)當說,馬原對于散文這種省事的文本操作的還不很熟練,還留有小說的痕跡,盡管他把“那個寫小說的馬原”當作笑料和展開話題的一種工具,但是,散文馬原還是常常和小說馬原相互重疊。搞文字組合,總少不了一些習(xí)慣性的動作。馬原的語感很強,所以,很難陷入文章辭藻的樊籠,在有滋有味的虛構(gòu)和想象中暴露真實的骨骼。馬原以大仲馬為例,強調(diào)這種自由境界的高超。沒有一本正經(jīng)的訓(xùn)誡,沒有高深莫測的表情,老老實實地講故事,這種深刻不是硬撐出來的,而是有一顆誠實的心作保證。馬原意識到這一點,恐怕是源于一種突兀而來的悟性。雅與俗相爭本身就意味著雅的失敗,你既然雅,又何必屈下身子,氣急敗壞地與你瞧不上眼的人搗騰個沒完呢?俗化,不是雅的墮落,真正的墮落是狹隘和虛榮。從這個意義上講,寫散文的馬原更值得體味。

  馬原說,“西藏生活讓我成了那個寫小說的馬原”,同樣,信息時代,商業(yè)時代造就了寫散文的馬原。從西藏的神奇生活撤回到日常生活中,馬原并沒有終止對生活可能性的探尋。天不變道亦不變,智者從來都不會一種生活方式,但是萬變不離其宗,他的精神脈絡(luò)是連貫的。沒有了拉薩八角街作為靈感的源泉,沒有美妙絕倫的陽光的照耀,沒有了藏香氣息的熏陶,馬原還在一招一勢、一板一眼地寫作,自由地喜怒哀樂。寫作使他在虛實之間行動自如。

  馬原確實是一個高人。他不像那些年輕的寫作者,非得用激進的文字來突出自己不可。熱血沸騰的漢子固然可愛,但是,那個拍著他的肩膀勸他安靜下來的人,未必是個滑頭。(《兩個男人》,南海出版公司2000年10月出版,定價:1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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