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母親見她在廚房和了半天面還沒出來，探頭一看，嘴里叫了聲乖乖，一把搶過來說：“給你一缸面今天你也得全和完了�！�

    面到了母親手里，像聽話的孩子一樣，很快成形了。母親洗了洗手，說：“織錦，你平時都給春生做什么飯吃？”

    織 錦笑著說：“他又不是個孩子，還用我做飯給他吃啊，再說我也不會做。”

    “哪，你們這幾個月怎么過來的？”

    “先是吃方便面什么的，后來春生吃夠了，去買了本菜譜，學(xué)著做飯，別說，他做得還很好吃�！�

    “奇了怪了，以前是再笨的女人一結(jié)婚也就啥家務(wù)都會了，現(xiàn)在倒好，反了，男人一結(jié)婚什么都會了�！庇挚纯纯楀\說：“他是個男人，別讓外人知道你們家是他做飯，也別讓你嫂子知道，不然，你哥又得挨罵，你嫂子那人，沒什么毛病，就是愛攀比�！�

    織錦笑嘻嘻說知道了。婆媳說說笑笑地包好餃子，何順生夫妻也回來了，李翠紅進(jìn)門一眼便望見蓋墊上的餃子，兩眼放光，大喊了一聲“天”，然后夸張地伸了伸手指：“進(jìn)門十四年，我終于吃了一頓現(xiàn)成飯�！�

    飯后，織錦把碗筷收拾完，李翠紅遠(yuǎn)遠(yuǎn)看著說：“織錦，別洗碗啊，放那，一會我洗�！�

    織錦在心里樂了一下，知道她在旁敲側(cè)擊地提醒自己洗碗，覺得她的小聰明耍得實在是好玩，遂忍著笑把碗筷洗了才進(jìn)屋去。

    何春生九點半才回來，織錦給他煮了一盤餃子。李翠紅邊嗑瓜子邊問：“覺不覺得這餃子和往常不一樣？”

    何春聲滿嘴是餃子，嗚嗚啊啊地說好吃好吃，比以往的好吃比以往的香。

    李翠紅撇了撇嘴：“看你這嘴啊，甜死個人了�！�

    何順生聽了，氣不打一處來，跟弟弟說：“春生，快告訴你嫂子，說這餃子不好吃，比她包那餃子差遠(yuǎn)了，省得她又是打擊又是誘導(dǎo)的累個半死�！�

    何春生奇怪：“不是嫂子包的是誰包的？”

    母親說：“喏，你媳婦，天下只有教不到的媳婦，哪有不會做飯的媳婦？”

    織錦正埋頭看雜志，心里已經(jīng)煩了，不是因為忙了這半天，而是覺得這家人真奇怪，包個餃子也要爭個高低，再有洗碗這樣的小破事也得斗心眼，李翠紅假惺惺地說把碗留給她洗，這滋味感覺自己的人品和智商一同被辱沒了。

    何春生知道她不高興了，她是個懶得多嘴的人，遇到不快時，總一個人悶著，抱本書，別看她臉上風(fēng)平浪靜，可反抗啥的，都在心里藏著。

    回家路上，何春生一路賠著小心，織錦沒看見樣，直直地看車窗外的風(fēng)光，到家后，洗澡，上床，也不說話。

    何春生趴過來問：“怎么了？”

    織錦疲憊地說：“去一趟你家，真累啊�！�

    何春聲一個骨碌翻下去，臉一點點地沉了，“看不慣我家人？”

    “她總是話里藏話，讓人覺得累�！�

    何春生嘴硬道：“我家人說話最直了，才不像你們知識分子似的，一天到晚扮清高，心里有事也不說，讓人猜來猜去地費(fèi)力，猜不中你們又說人素質(zhì)低�！�

    織錦懶得和他吵，拽過一條被子，猛地蓋到頭上。

    何春生坐起來，看了看她，繼續(xù)說：“你看，又犯毛病了吧？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蟲，有事你不說我哪里能猜到？”

    他推了織錦兩把，織錦不動，他恨恨地照著織錦腦袋的方向象征性地砸了兩拳。他不怕織錦和他吵，有時他還會故意逗織錦和他吵嘴呢，家這么大，太冷清了，有點人聲才熱鬧。他最怕織錦生氣不說話，那憋悶，比忍大便還要難受。

    他一把扯下織錦頭上的被子，嚷道：“媳婦，我承認(rèn)我錯了我敗了，求你了，和我說句話好嗎？”

    等說完，才見織錦漠然地望著床單，正滿臉是淚呢。

    他愣了一下，頹然坐在床沿上，捶了床沿一下，嘆了口氣。織錦的神態(tài)讓他難受，比打了他一巴掌還難受，他想，是不是她覺得嫁給他很委屈呢？當(dāng)男人意識到自己娶了心愛的女人，心愛的女人卻覺得嫁給他是種委屈時，那種敗落感，是不可以描述的。（待續(xù)）

    更正：本小說中作者對老橡樹西餐廳用名有誤，應(yīng)為迷迭香西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