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留守婦女”生存狀態(tài)調查
邢志剛
■拖老帶小，她們的艱辛有誰知道
？丈夫變心，她們的苦澀對誰言說？
■受到侵害，她們的安全誰來保障？天各一方，她們的家庭何日團圓？
據有關部門統(tǒng)計，2005年江蘇省勞務輸出總量達到780萬人，占全省農村勞動力總量的近30％。而在徐州，去年勞務輸出累計達105萬人，勞務收入近100億元，勞務收入對農民人均純收入的貢獻額達到21.3％。
在這些數字的背后，是一個特殊的女性群體在支撐。她們擁有完整的家庭，卻常年過著“牛郎織女”般的生活；她們收起女性的矜持嬌貴，而頂風沐雨干著本該是男人干的重活。她們柔嫩的肩頭撐起的，是飽含酸甜苦辣的家園……
柔弱的肩膀
沉重的負擔
今年48歲的王梅是連云港灌云縣南崗鄉(xiāng)南于村的一名普通農民。丈夫長年在外打工，她在家里帶著兩個孩子，如今一個剛剛從技校畢業(yè)，還有一個正讀著高中。從身高1米5、身體瘦弱的王梅身上，很難看出她肩膀上還扛著近20畝農田。
王梅干起活來從不愿比別人家落后，今年秋收季節(jié)，她每天黑漆漆的就起床了，帶些饅頭和水，披星戴月到田里收割稻子。中午累得實在不行就在稻田里簡單休息半小時，然后又繼續(xù)干活。由于身體經常有病，加上長期的勞累，她給人的感覺，好像已經60多歲了。
丈夫一年只回家一兩次。王梅還要承擔著照顧多病的公公婆婆。
雖然累和苦，但王梅說她也有夢想，那就是希望正在讀高中的兒子能考上大學。在記者調查的諸多個案中，留守婦女反映勞動負擔重、身體不太好的占75％左右。
守住了家園
卻沒有守住愛情
40歲的祁玉玲（化名）15年前嫁給了邳州市港上鎮(zhèn)農民曹文（化名），她便覺得找到了終身的依托。丈夫雖然文化程度低，但在上海因為頭腦活絡，賺了不少錢。丈夫有了錢又有了車，祁玉玲并不輕松，因為丈夫開始與自己沒有了共同語言。
丈夫不在家的日子，祁玉玲一人帶著兩個孩子，耕種著家里的幾畝田地。而置身于大上�；ɑㄊ澜缰械牟芪模瑢Υ蠖际兄械呐⑿膭硬灰�。后來，在一次業(yè)務中，他認識了在上海打工的29歲安徽女孩。祁玉玲辛辛苦苦地支撐著這個家，供養(yǎng)著兩個孩子上學，而丈夫竟然背叛自己！她很氣憤。這年冬天的一個晚上，她竟然接到了那個女人打來的電話。電話中，那女人不知羞恥地罵她賴皮，罵她為何還賴著不離婚！
其實，之所以沒有選擇和丈夫離婚，祁玉玲考慮的是一對漸已長大的兒女。
在豐縣婦聯(lián)回收的一份調查問卷上，記者看到，在“你最擔心丈夫什么”的問題下面，不少參加調查的“留守婦女”在“有外遇”的答案上打了“√”。采訪中記者還發(fā)現，有許多留守婦女表示想把承包的土地再轉包給別人種，自己跟隨丈夫一起出去打工。“兩人在一起，就不要再整天為他提心吊膽的了�！�
強奸案頻發(fā)
誰來保護“留守婦女”
由于“留守婦女”處于弱勢地位，她們的合法權益相對難以得到有效的保障，留守婦女已經成為農村強奸案的主要侵犯對象。調查顯示，農村性侵害案件中有70％的受害者是“留守婦女”。
2006年3月22日凌晨1時許，犯罪嫌疑人武建波（化名）趁本村婦女史懷玲（化名）丈夫外出打工之際，來到史懷玲家中，將房屋門撬開后，采取毆打、恐嚇等手段，將史懷玲按倒在床強行奸污。
據警方分析，近年來涉及農村外出務工人員留守妻女的案件時有發(fā)生，在這類案件中，犯罪嫌疑人均是同村村民甚至近鄰，因了解受害人家庭內幕，而敢于鋌而走險。涉及“留守婦女”的強奸案件接二連三地發(fā)生，凸顯農村“留守婦女”的安全保障問題已刻不容緩。
采訪中，幾乎每一個“留守婦女”都說男人不在家，自己睡覺都不踏實。據一位留守婦女說，原來丈夫沒出去打工時，在大熱天里，吃完晚飯洗了澡后，就會把家里的竹床抬出來，吹吹晚風，納納涼。但自丈夫出去打工后，自己一個人帶小孩看家，即使天再熱也不敢在外面乘涼。夜晚屋外有什么犬吠及腳步聲，也會嚇得她瑟瑟發(fā)抖。
調查問卷上
是滿紙的苦澀
為了更深層地觸摸到這個特殊群體的生存狀態(tài)，2006年8月，徐州市婦聯(lián)向各縣（市）區(qū)的婦聯(lián)下發(fā)了問卷，要求通過調查問卷、召開座談會和家庭走訪等形式，對農村留守婦女的生存、生活狀況進行調查研究。
調查發(fā)現：31～45歲是“留守婦女”較為集中的年齡段，而且她們的文化程度普遍偏低�！傲羰貗D女”的丈夫外出打工時間最長的已經有20年之久，最短的只有一兩個月，其中，85%的人打工時間在1～5年。從回家次數來看，86％的務工者每年回家一兩次，只有少數回家次數比較多。在對“家務活、農活由誰來干”這一問題的回答中，100%的人選擇了“自己”。
徐州市婦聯(lián)權益部部長許月新分析說：從各縣市調查和走訪的結果來看，目前農村“留守婦女”普遍存在著如下的問題：一個人包攬家務和農活，勞動強度較大。男人外出打工，農村只留下“三八、六一、九九部隊”（分別由三八婦女節(jié)、六一兒童節(jié)和九九重陽節(jié)引申而來），家中所有粗活、重活幾乎都壓在了“留守婦女”肩上，尤其是農忙季節(jié)，更是身心疲憊；娛樂生活單調，精神生活貧乏；夫妻長期兩地分居，婚姻危機頻發(fā)；疲于養(yǎng)家奔波，子女教育乏力；部分地區(qū)治安較差，缺乏安全感。
什么時候
他們能夫妻團聚
南京農業(yè)大學農村發(fā)展研究中心顧金土博士，最近也在關注“留守婦女”問題。他認為：“留守婦女”只是處于社會流動中的農民問題的一個表面現象。留守婦女非常辛苦，但是，婦女留守在農村是農民家庭的理性決策。當其丈夫決定外出打工的時候，如果其經濟能力足以養(yǎng)家，打工所在地的政策能為農民工提供低成本的遷徙服務，那么，遷徙的方式將由農民自己決定———是個體式還是家庭式。
出現“留守婦女”問題，其實質在于農民工家庭式遷徙的成本太高。顧金土博士認為，“留守婦女”問題的核心在于，農民工流入地所提供給農民工的勞動保障條件和工資收入水平太低，勞動法律和政策經常被突破。此問題的形成有多方面的原因，如農民工勞動力市場供大于求的宏觀形勢，農民勞動能力不強，農民工維權能力弱小等，這些問題的解決都需要一個長期的過程。但是，政府目前可以立即做到的是，嚴格執(zhí)行相關的勞動法律和政策，讓他們在外不要流汗又流淚……
快報記者 邢志剛 特約記者 李先昭 文/攝
責任編輯：林彥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