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販派出所詢問室內自縊死亡 監(jiān)控錄像被剪輯

　　53歲菜販王立旺與人發(fā)生糾紛并被打傷，一個朋友將他送到平谷區(qū)興谷派出所報案。然而，在進入派出所4個多小時后，王立旺竟然在派出所詢問室里自縊。平谷警方承認在管理上存在責任，并向家屬公布監(jiān)控錄像，稱王立旺是自行進入詢問室，用自己的皮帶系在窗欞上自縊。

　　昨天下午，家屬再次來到平谷公安分局，并提出王立旺自殺可能是因為警方執(zhí)法不公，如果得不到合理回復將起訴。

　　講述

　　搶占攤位 發(fā)生互

　　王立旺生前在平谷區(qū)一市場賣菜。送他去派出所的人是合伙做生意的小林子。

　　8月13日，小林子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今年3月27日下午2點多，他突然接到王立旺電話，稱自己被人打傷，讓他趕緊過去。小林子趕到王立旺賣菜的地方，看到他躺在三輪車上，嘴角和頭部均有血跡，且臉色蒼白。王立旺自稱是一個賣肉的商販打的他，已經(jīng)打了報警電話。

　　小林子說，大約十多分鐘后，來了兩名民警?！百u肉商販的兒子當著警察的面，踩王立旺的稱和青菜，嘴里嚷著‘就這幾十塊錢，咱家賠得起’，警察勸阻并將賣肉的父子倆帶走。”小林子打了120，后救護車將王立旺送到平谷區(qū)醫(yī)院。

　　在醫(yī)院，王立旺稱難受想吐。拍完CT后，醫(yī)生表示，王立旺鼻梁骨骨折，需要交幾千元押金住院。因為沒有帶錢，王立旺沒有住院，而是讓小林子直接送他去受理此案的興谷派出所。

　　據(jù)了解，雙方因搶占攤位互毆。

　　傷者死在 詢問室內

　　小林子還記得，將王立旺送到派出所的時間是下午4點50分，他和同伴還特意告訴民警，“被打的人已經(jīng)送來了”，并讓王立旺躺在派出所走廊的椅子上休息。隨后，小林子回到市場，卻發(fā)現(xiàn)賣肉商販的兒子也在市場內。

　　當晚7點多，小林子接到王立旺的來電后再次來到派出所。小林子說，一名民警告訴他王立旺在詢問室，他進入詢問室見到王立旺，并接過手機帶回去充電。

　　小林子說，在詢問室內，他問王立旺吃飯了沒有，對方說沒有，他又問需不需要陪同，對方說不用。

　　小林子給王立旺留下20元錢后離開。次日凌晨，警方將小林子叫到刑警隊做筆錄，早7點多，警方告知小林子，王立旺在派出所死亡。小林子說，一名民警告訴他，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不要出去亂說。

　　家屬反應

　　兒子不解父親自縊

　　王東興是王立旺的獨子，3年前因打架獲刑。父親出事時，王東興在服刑，還有兩個月就將刑滿釋放。

　　8月13日，王東興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3月28日下午，平谷公安分局一名負責人來到監(jiān)獄，告訴他父親在派出所詢問室內自縊死亡的消息。

　　王東興說，母親過世得早，他們父子相依為命。他被關進監(jiān)獄后，父親經(jīng)常鼓勵他，還說，“等你出來，咱爺倆重新生活”。

　　王東興說，得知父親的死訊后，他一直不解父親為何自縊，又為何死在派出所詢問室。此后，他開始失眠，并開始神經(jīng)衰弱。“我父親不可能自縊，他為了等我出獄，已經(jīng)盼了3年了，除非他受到了莫大的刺激?！蓖鯑|興稱，父親在派出所的4個多小時到底遭遇了什么，他們無從得知。

　　監(jiān)控錄像曾被剪輯

　　據(jù)王立旺的二妹王立銀回憶，在得知哥哥意外死亡后，家屬們曾要求看到遺體，但未能如愿。

　　今年4月15日，王東興假釋出獄。4月19日，家屬們被安排在平谷公安分局看監(jiān)控錄像。據(jù)王立銀回憶，錄像時間是晚7點45分到8點42分，“錄像中顯示，快8點鐘的時候，王立旺起身走出畫面，步伐遲緩，8點02分，他進入畫面，步伐急促，感覺是在生氣。8點05分，他解下了褲子上的皮帶，搭在了詢問室的窗欞上，試圖掛住脖子，沒夠到。8點07分，他又搬來一把椅子，踩在椅子上，單腳懸空，另外一只腳還踩在椅子上，然后雙手趴在窗欞上，不再動彈，但沒有看到他將皮帶套在脖子上的動作，也沒有懸空掛在墻上。8點40分，有名警察進入詢問室，發(fā)現(xiàn)此情況，沖過去將他抱下來，平放在地上，未看到警察解開他脖子上的皮帶?！蓖趿y稱，錄像并非完整版，是被剪輯過的。警方稱，是為了節(jié)約家屬的觀看時間。

　　死者尸檢問題存疑

　　4月20日上午，家屬在醫(yī)院的太平間看到了王立旺的遺體。王立銀稱，并未發(fā)現(xiàn)自縊致死的跡象：頭發(fā)被剃光了，脖子處除了左右兩側有幾個紫紅色的紅點，在咽喉處并沒有任何勒痕。

　　看見遺體后，家屬更添疑問，他們多次找平谷公安分局要求查明真實死因。此后，家屬找到平谷區(qū)檢察院，要求立案調查，檢察院瀆職侵權局認為不能證明民警失職和瀆職。4月底，家屬向檢察院提交了尸檢要求。一個月后，家屬根據(jù)檢察院提供的一份有資質的鑒定機構名單，挑選了法大法庭科學技術鑒定研究所對王立旺進行尸檢。

　　7月20日，家屬拿到了尸檢的《鑒定文書》。結果表示，王立旺是因機械性窒息（縊死）而死亡。

　　家屬們注意到，《鑒定文書》中引用了警方提供的尸檢照片，家屬們由此認為，警方已經(jīng)對王立旺進行了尸檢。家屬質疑，此案涉及警方，在沒有征求家屬同意的情況下，不能擅自尸檢。

　　事發(fā)詢問室被改裝

　　8月13日，記者隨家屬來到興谷派出所。王立旺自縊地點在一層走廊最里側的一間詢問室內。事發(fā)現(xiàn)場已經(jīng)被重新裝修，加了一道密碼鐵門，窗欞被改矮了半米。家屬認為，這完全是因為王立旺案。

　　家屬推斷，王立旺自縊有兩個原因：其一，警方辦案不公，將賣肉者釋放，讓王立旺覺得委屈憤怒；其二，警方在給王立旺做筆錄時，可能進行了言語的刺激甚至肢體上的打擊。

　　昨日，家屬向警方提出了諸多疑問，要求進一步追查老人自縊的原因，并對記者表示不獲得合理說法將起訴警方索取賠償。

　　警方回應

　　承認存在管理責任

　　尸檢結果出來后，警方開始就善后事宜和家屬進行協(xié)商。

　　家屬向記者提供了一份8月12日他們與警方協(xié)商時的錄音材料，內容大致為，家屬提出王立旺進入詢問室內時，居然無人發(fā)現(xiàn)，監(jiān)控錄像也無人查看，警方存在監(jiān)管不嚴的責任，要求警方賠償40萬元和一套經(jīng)濟適用房。在錄音材料中，警方負責人表示，他們的確存在管理上的責任，可以給予家屬10萬元的救濟金。警方負責人還表示，詢問室中有24小時的監(jiān)控錄像，在有案子需要調查時，他們會將案子報備，由分局的督察部門進行監(jiān)控?！耙虍敃r并沒有案件需要審理，沒有人查看監(jiān)控錄像。如果出于人性化執(zhí)法的角度出發(fā)，我們墊付醫(yī)藥費，讓他先去看病，就不會出現(xiàn)這個情況，所以我們有管理上的責任”。

　　昨天，記者在采訪平谷公安分局勤務指揮處主任劉志良時，對方也承認在王立旺案上，未盡到工作區(qū)域內的安全防范職責。

　　辦案不公

　　說法不實

　　昨天，針對家屬的種種質疑，平谷公安分局副局長付貴如表示，在王立旺與賣肉商販發(fā)生互毆時，賣肉商販稱自己也被打傷，要求上醫(yī)院，于是警方讓賣肉商販先去看傷，檢查并無大礙。因王立旺鼻梁骨骨折，算是輕微傷，警方于案發(fā)當晚就將賣肉商販行政拘留10天?！拔覀儾]有辦案不公”。警方也表示，王立旺并沒有做筆錄，他們更沒有對其進行言語的侮辱或身體接觸。

　　付貴如副局長說，警方通過監(jiān)控錄像了解到，老人曾給親朋打電話借錢，“不是沒有打通，就是對方?jīng)]有同意借錢，這也可能是讓王立旺感到心寒的一個原因。一般這種情況，醫(yī)療費由家屬自行墊付，事情處理完了再由責任人支付?！本椒Q，但由于調查過程中王立旺始終不予配合，民警忙于處理其他工作，未對王立旺在派出所內的行動持續(xù)關注，導致其自行進入詢問室自縊死亡。

　　平谷公安分局勤務指揮處主任劉志良表示，事發(fā)后，他們馬上通知了區(qū)檢察院，盡管沒有立案，但檢察院一直監(jiān)督公安部門辦理此案。警方并未對王立旺進行尸檢，因為沒有進行解剖，只是對尸體表面進行檢查，當時的鑒定結果是：皮帶縊吊致機械性自縊死亡。他們其后提供照片，也是尸檢單位的要求。而詢問室重新裝修是按照市局的統(tǒng)一規(guī)定，將辦公區(qū)、辦案區(qū)和生活區(qū)等多區(qū)分開管理，與此案無關。

　　警方表示，針對賠償問題，雙方可以繼續(xù)協(xié)商。

　　一名家屬向出事詢問室內張望。本報記者 王奕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