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說:
今年高考,在湖南湘潭的一個高考考點,一名代考的槍手在考試之前,監(jiān)考老師核對其身份證的過程中就露了餡兒,目前,當?shù)鼐揭呀?jīng)介入調(diào)查。但是相對于記者何春中的暗訪,湘潭這個槍手,他的作案手段似乎并不高明。
涉嫌組織槍手替考的團伙成員:
像套白套一樣,出來的就是,出來兩張準考證,一個在家里拿著,一人一張。除了考場上的證件以外,其它所有證件都沒關系,另外跟那主考官都打好關系了。
何春中:
這個而且反復多次強調(diào),這是在給領導的孩子,在給一些有錢人的孩子,中間還提到了千萬富翁,說他們這個這些孩子有的從高一高二的時候,就開始弄這些東西。而且他們很明確的表示,就是做高端的,低端的我們根本就不接。
解說:
在記者的此番暗訪中,替考學生問,主考官手上拿著的單子,上面的相片是誰?槍手組織者回答,那個相片是你的,除了考場上需要的身份證、準考證和前面的那個頭像之外,其他所有的電子檔案都和你沒關系。
透過這篇暗訪記錄,所有人都在問,那些組織槍手的犯罪集團提供給槍手可以進入的考場證件到底是怎么辦出來的?
何春中:
高考作為一個高考,它牽涉了很多的部門,教育部門、招辦、公安部門,那么這個考試的學校,還有監(jiān)考老師,那么很多種中間過程要填很多的表格,要辦一些證件,包括電子檔案什么的。那么能最后層層能替考成功,這里面沒有相當大的背景,我覺得很難做到。
解說:
從組織槍手到培訓測試,再到完成替考,記者何春中七個月暗訪調(diào)查,給我們展示的是一個大大的問號,有評論就指出,根據(jù)一般的認知和常識,如果沒有既能一擲千金、又能手眼通天的家長配合,如果沒有教育、公安等部門“內(nèi)部人的一路綠燈,要想進行這樣規(guī)模、程度的高考替考,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而從目前披露的情況看,這是一個仍然隱藏在地下,組織嚴密、危害極大的“利益鏈”和“腐敗鏈”。
滕樹華:
一些人進去戴上針孔攝像頭進去,把試卷的內(nèi)容掃描發(fā)送出來,然后在考場外有一個接收設備,把內(nèi)容接收了,然后再請人把試卷的答案做出來,然后再轉(zhuǎn)發(fā)給有接收器的學生。
招代考機構負責人:
肯定有一個圖片庫幫你去匹配好,盡量找到和你長得相像的人。
記者:
如果是場外的話,那試卷怎么拿出來啊?
招代考機構負責人:
試卷當然有辦法拿出來,你只負責做題。
解說:
今年高考,在六年前曾一度曝出高考舞弊大案的河南濮陽,當?shù)卣顿Y450萬建立了567個標準化考場,在考場內(nèi),金屬探測儀、信號屏蔽儀、微型耳機探測器、身份證鑒別儀一應俱全。而在考場外,還有電子環(huán)境拉網(wǎng)式大排查、無線電信號移動監(jiān)測車,無線電便攜測向設備等等等等。顯然,對于越來越先進的作弊手段,反制之道也只有快速升級,才能有效保證高考的順利進行。這似乎是一個必須付出的社會成本。在高科技反作弊手段的保護下,各地考場的監(jiān)控越來越嚴密,要想作弊或者替考并不容易。然而,面對今年這起有關槍手犯罪集團的記者調(diào)查,卻在給我們發(fā)出另外一種警告,這個槍手集團手里擁有的可不是什么高科技的設備,而是能夠打通各個環(huán)節(jié)的能力與手段。誰在付大價錢雇傭槍手,誰在幫助這些槍手獲得進入考場的證件,一切還有待有關部門的調(diào)查。
主持人:
正像剛才短片里說的,一個替考牽出的不僅是一條利益鏈,而且是一條腐敗鏈。有一個細節(jié)我想提醒您注意,就是這位組織替考的徐老師,他和替考的槍手說,到了考場上,有任何人問你什么問題的話,你只要說,徐老師讓我來的,就不會有人再問你問題了,也不敢有人再問你問題了。那么王教授,給人感覺就是,這個幕后是一只無形的大手在操作著這件事情。
王錫鋅:
可能不僅僅是一只大手,可能有無數(shù)雙手在輔助著它,因為毫無疑問我們知道,像這種直接的替考形式,在手段和形式上是非常低級的、原始的,但這種低級的、原始的在我們今天各級政府越來越強調(diào)高考的紀律、打擊高考舞弊這種情況下,它還有市場,而且可以形成一個,以一個地方為中心,輻射到很多點的這種市場,如果沒有一系列的人在這里面運作,幾乎是不可能的,就像我們短片里面看到,就算你做了,只要在監(jiān)考的考場,監(jiān)考老師如果能夠真正地去核對一下的話,都可以被發(fā)現(xiàn),所以后面一定是在利益鏈條之外,一定是有一種監(jiān)管的權力參與到其中,因此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可以說,如果原來那種技術性的作弊,我們還可以把它叫做高考作弊或者舞弊的話,這種情形其實本質(zhì)上是高考中的某種腐敗。因為本質(zhì)它就是金錢、權力和考試規(guī)則之間的較量。
主持人:
節(jié)目開始之前您還提了一個問題,我覺得也值得在這里說一說,如果說一個班的學生一起參加高考的話,一個陌生的面孔頂著一個大家熟悉的名字來考試,怎么可能蒙混過關?
王錫鋅:
其實真的從常識來說,因為至少我們參加高考的時候都知道,考場里面周圍怎么著也有一些他的同學,突然有一個陌生的面孔,即便我們知道有許多中介替考的組織,在組織槍手的時候他有一個數(shù)據(jù)庫,他還去看,哪些人跟被替考的考生長得比較相象,即便是那種比較相象的,如果周圍的人,包括監(jiān)考老師以及監(jiān)考同學,其實他也是可以發(fā)現(xiàn)的。我們就有一個很大的問號,我想一種可能的幾個辦法,也許是再一次動用某些考試的組織權力資源,比如說把某些替考考生安插到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里面,這樣讓他有一個更好的所謂發(fā)揮的環(huán)境。
主持人: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說,也許在那里的學生們知道這樣的事情,默許或者見怪不怪了,你覺得有可能嗎?
王錫鋅:
我覺得這種可能也會存在,因為你要想一想,一個考生能夠冒名替考,替別人去考試,首先我們看到,他要能坐到考場上去替考,槍手能夠坐到位置上去,前面已經(jīng)要經(jīng)過了重重關卡,那這個重重關卡都能通過,一定是有一只強有力的大手在推動,所以我們在問這樣一個問題,我們今年高考考試的規(guī)則那么嚴,而且力度上,我們對規(guī)則強調(diào)也是那么嚴格,那我們要問的一個問題就是,為什么卑鄙可以成為卑鄙者的同行者,首先就是前面各個關口都有人打通了,就像短片所說的,那徐老師就可以那么自信,只要提我名字就可以了,因為他這種自信我覺得就可能來自他背后的運作,可能已經(jīng)把所有的一切到位了,在這種情況下,周圍的考生可能他也知道,背后到底有多深的水,要不要去趟這混水,還是管管自己的事吧,這已經(jīng)看出來了,如果說這種替考能進來的話,其實周圍的人眼睛是亮的,可他們心里已經(jīng)是比較灰暗的。
主持人:
是,另外曝光這件事情的中青報這位非常執(zhí)著的同行兩年前也是在曝光甘肅天水的作弊事件,他今天跟我們的同事講,他說這件事情雖然已經(jīng)曝光出來了,但目前為止,他并不知道有相關的部門介入來調(diào)查。
王錫鋅:
我們看到媒體在這個里面有一個很重要的監(jiān)督作用,他們通過自己的行動,實際上是監(jiān)督,也幫公眾延伸他們的眼睛,監(jiān)督我們這個社會特別關注的高考公平這個領域。其實記者提供的線索已經(jīng)非常具體了。
主持人:
對,時間、地點、人物。
王錫鋅:
沒錯,在這種情況下,我覺得毫無疑問首先要啟動對這樣一個事件的調(diào)查,因為一旦調(diào)查,到底有沒有,這是一個我們需要明白。第二,如果有的話,這些替考的槍手到底是到哪些地方去撞槍口了,這是第二,第三,他們?nèi)プ擦藰尶冢Y果怎么樣?是平安無事,然后拿了錢皆大歡喜,還是我們到底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有沒有監(jiān)督有效。所以現(xiàn)在當務之急,在這個線索出來之后,我想必要的調(diào)查啟動程序,必須要出來,而且公眾期待一個結果、一個說法。
主持人:
而現(xiàn)在的這種相對平靜該怎么解釋呢?
王錫鋅:
我覺得這種相對平靜有可能,我們上一個解讀就是也許正在進行調(diào)查,我相信可能有關部門會重視。
另外一種,如果說比較悲觀的一種猜測,就是可能我們覺得這僅僅是一個市場,到底實際上有沒有運作,如果沒有運作的話,可能我們這個就假裝它沒有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