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江陵兩人為救落水兒童身亡 萬人悼念(圖)

參與救人的（左起）廖祥華、魏本付和梁剛。江陵縣委宣傳部 供圖

    英雄

    救援仍在繼續(xù)。廖祥華等人幾次下水，在趙龍、燕飛失蹤水域徘徊，卻難覓兩人蹤影。隨后，眾人報警。

    馬家寨鄉(xiāng)派出所副所長胡必勇帶民警趕赴現(xiàn)場，海事部門也出動了3艘海事船參與救援。當天，荊江正處于禁漁期，事發(fā)時江面并無漁船。事發(fā)后，附近村民自發(fā)增援，兩艘本地漁船不計條件地加入到搜救隊伍。

    第二天一早，打撈工作繼續(xù)開始。此時，江邊多了一對傷心欲絕的身影。他們是趙龍的父母，此前兩人一直在浙江省臺州市一家家電企業(yè)打工，每兩年才能返回一次江陵。

    趙龍的母親在江邊哭癱在地。而趙龍的父親則念念不忘兒子發(fā)來的最后一條短信：“老爸父親節(jié)快樂！”

    在班主任王清華看來，趙龍很樸實也很善良。王清華說，他曾親眼看到過，趙龍用賣礦泉水瓶的錢，買來文具資助班里的一名貧困同學。而這個節(jié)儉的孩子，自己卻從來沒買過飲料喝。初三時，在趙龍倡導(dǎo)下，班級設(shè)置了廢品回收點，將變賣所得設(shè)立成“助學基金”，幫助貧困的學生。

    作為班級的音樂委員，開朗的趙龍在同學中有極高的人氣，被譽為“快樂男聲”。在初三時，他曾主導(dǎo)過一項工作，就是把《怒放的生命》重新填詞，改成班歌。這首洋溢著理想的歌曲，深受同學們喜愛。

    王清華說，趙龍性格堅強，“他和別的留守兒童不一樣，他很樂觀，也從沒有沉迷網(wǎng)絡(luò)等不良嗜好”。

    中考結(jié)束后，同學們建立了一個QQ群。趙龍在群里的最后一條留言是：“3年后，我來組織同學聚會，你們會發(fā)現(xiàn)我也是英雄！”

    6月28日黃昏，趙龍的遺體被打撈而出。觀者落淚，親者斷腸。15歲的少年，用他短暫的生命詮釋了善良的全部含義。

    在QQ群內(nèi)，趙龍的同學，已赴廣州求學的魏進在群內(nèi)留言：“你……已經(jīng)成了一名真正的英雄?！?/p>

    勇氣

    出事后，燕飛的妻子陳永芬一直在埋怨自己，她不該在那天上午和丈夫生氣。

    在妻子眼中，燕飛有個不好的習慣，就是不吃早餐，“他從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這其實也是拮據(jù)生活的一個縮影。燕飛一家三口，和他父母擠住在一間破舊的平房中。他的父親早年是廚師，燕飛2000年退伍后，便隨父親一起做“上門酒席”的服務(wù)。當?shù)胤灿屑t白事宜，兩人便上門做菜，但一直收入平平。

    作為家里的頂梁柱，燕飛不滿這種現(xiàn)狀，他曾一度遠赴上海、云南等地打工，但不久后又返回家鄉(xiāng)。在打工的旅程中，燕飛習慣了為省錢不吃早飯，讓妻子心疼不已。

    6月27日那天上午，燕飛依舊沒吃早飯，他準備過江辦事，順便看望岳父岳母。陳永芬上班前，兩人還聊起以后的生活打算。燕飛準備考駕照，轉(zhuǎn)行跑運輸。

    11點多，陳永芬接到丈夫出門的電話，從此陰陽永隔。

    在家中，擺放著燕飛的遺照，他臉色黝黑、滄桑，卻難掩一股軍人的英氣。

    丈夫跳江救人的行為，在陳永芬看來早有預(yù)兆。她說，外出打工時，有一次，燕飛曾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一名乞討者。“他朋友多，講義氣，喜歡幫助別人，正義感還特別強”。

    有一次，夫妻倆去荊州市區(qū)購物，搭乘長途車時，有人發(fā)現(xiàn)丟失手機，而燕飛的錢也被偷了。按陳永芬的想法，此事應(yīng)不了了之。但燕飛拉著妻子中途下車，搭乘三輪車，回到始發(fā)站找到了那一伙竊賊。竊賊一哄而散。燕飛追著其中一人跑到小巷，竊賊抄起了路邊的鐵鍬，但強壯的燕飛打蔫了竊賊，并在路人幫助下將其扭送到派出所。

    “他從來沒告訴我他會搏擊，就像這一次，他也從來沒告訴我他會游泳?！标愑婪业匾恍Γ瑤е鴤泻万湴?。

    燕飛走了，留下了幼女、病妻、老父以及患有精神分裂癥的母親，留下一間破舊不堪的老屋，留下一個殘缺的家。

    陳永芬說，燕飛喜歡唱歌，但去不起歌廳，便在家中用舊VCD接電視機唱。他平常唱的最多的就是黃家駒的歌，比如《光輝歲月》。

    送別

    從“人鏈救人”到“跳水尋童”，8個多月的時間里，荊州已兩次感動了中國。

    荊州人的見義勇為有著歷史傳承。此前，當?shù)厝诵哪恐械挠⑿?，?006年在溫州勇斗歹徒浴血獻身的周大軍。巧合的是，周大軍也是江陵縣人，并和燕飛同在一個部隊。

    周大軍之后，便是去年10月24日的長江大學大學生英勇救人。事發(fā)荊州寶塔灣。

    然而，在上次救人過程中，打撈船主一手牽著尸體，一手索要金錢的行為，給英雄的壯舉涂上了一抹黑色。無論是官員還是市民，提起當年的憑尸索錢都憤懣不已，這一次他們更關(guān)注外界對救人的報道評價。

    一位出租車司機說，這一次救人不僅是英雄壯舉，也為城市洗掉了污點，“我們荊州人千古以來就是這樣，見死不救，救人要錢，豬狗不如”。

    對于英雄的身后之事，當?shù)卣块T也做了詳盡考慮。燕飛的妻子是一家技校的臨時老師，而燕飛的父母體弱多病。趙龍家中經(jīng)濟拮據(jù)，趙龍的姐姐也面臨讀書學費的問題。事發(fā)后，荊州市相關(guān)部門頒發(fā)給燕飛和趙龍各1萬元見義勇為獎金，給兩人的家屬發(fā)放慰問撫恤金各5000元。當?shù)卣賳T表示，此后陸續(xù)發(fā)放的慰問撫恤金總金額將達到30萬元左右，“讓兩位救人的英雄走得放心”。

    7月1日，在追悼會上，湖北省團省委副書記陳正祥宣讀了追授燕飛“湖北省五四青年獎?wù)隆薄⒆肥谮w龍“湖北省見義勇為優(yōu)秀共青團員”，以及授予參與救人的5人為“湖北省見義勇為先進青年集體”的決定。

    燕飛生前所在部隊的戰(zhàn)友，也從千里之外趕到，訴說對戰(zhàn)友的哀思。

    7月1日中午，追悼會結(jié)束后，當?shù)厣习佥v出租車、摩托車，自發(fā)護送著兩位英靈入土。一路上，鞭炮陣陣，數(shù)千民眾前往墓地送行。

    趙龍的父母將一臺新買的MP3，隨骨灰一起下葬。他們希望，兒子能在天堂聽到未完的歌聲。

    就在前一天晚上，趙龍所在中學舉辦了一場募捐晚會。晚會上，已經(jīng)畢業(yè)的20多名同學一起唱起了那首《怒放的生命》。歌未盡，眾人已淚流滿面。

    歌中，有一句詞是趙龍改的：“我要我的生命，揚帆起航！”

    反思

    事發(fā)地并無警示標志

    距離6月27日江陵舍己救人的事發(fā)地不到30公里，便是去年10月24日長江大學大學生舍己救人的事發(fā)點寶塔灣。

    去年的長江大學大學生舍己救人事件發(fā)生后，趙龍所在學校曾組織大家到救人現(xiàn)場參觀，接受教育，并播放了相關(guān)視頻檔案。當時，趙龍曾對姐姐說，“救人的行為應(yīng)當鼓勵，但是方式不對”。然而，這一次，當真正的危情到來時，趙龍沒有來得及考慮方式，而是直接跳入江水之中。

    王清華依然記得他對趙龍說的最后一句話。那是畢業(yè)班最后一次班會，班會的主題是關(guān)于“防止溺水的安全教育”。王清華告訴大家，“同學們，馬上畢業(yè)了，我希望大家何時何地都能平平安安的”。然而，這個愿望并未實現(xiàn)。

    “帶完趙龍這屆畢業(yè)班，我會再帶新的學生，如果同學們問起到底應(yīng)不應(yīng)該救人，一方面是危險，一方面是公義，我要怎么說？”王清華說。他用“沉重、非常感動、無言以對”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他說，趙龍的精神一定要鼓勵和表揚，但他也希望，學生們能掌握一些自救技能，“救人之前起碼要先學會自救，要學會救人，也要科學救人”。

    王清華還說：“學校從未停止過警示教育，但每年都有悲劇發(fā)生?！?/p>

    6·27事件發(fā)生地68號燈塔附近，曾一度是當?shù)卮迕窳晳T的乘涼所在。年長者大多知道，磯頭之下水流洶涌，故而很少有人在此下水游泳。然而，這個經(jīng)驗只是依靠口口相傳，在事發(fā)地，記者并未看到任何警示標志。

    一位當?shù)毓賳T對此表示無奈：“整個長江河段和沿岸都歸專門的水務(wù)部門管理，地方擅自立塊牌子都是不允許的。”但他表示，江陵縣政府會盡快和水務(wù)部門溝通，在危險地段設(shè)立警示標志。